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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创文章:有个女孩名叫落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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导读:
今日细读此文,文句细腻、情感朦胧;于是在脑海里翻开了作者老家那条巷的门牌号,发觉“整条巷想无”。所以,温馨提醒各位看官:本故事纯属虚构,若有雷同,纯属巧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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别理那种无聊的人。每次我在落花面前提起流水,落花就会这么说,语气有一种淡淡的厌恶。落花为什么厌恶流水?关于这个问题,我要把我所知的情况叙述一遍。
落花、流水和我都生于70年代,在这个小镇长大,长大后去往外面的世界,然后又回到小镇生活。我们住一条巷,我家在巷头,过去是落花家,再过去是流水家。每次上学,流水去找落花,接着两人来找我;我们仨穿过一段商店林立的街道,拐一个弯,去往学校。青春结伴,好像从不感到寂寞。这种情形如一道独特的仪式,一直维持到我们读完高中。
读完高中后我去佛山。他们去了广州,落花读书,流水打工。节假日,流水会去落花学校找她,然后两人坐上中巴到佛山找我。我想这与过去多么相似,心里就泛起一丝丝的感动。
落花长得美,面如桃花,眼似秋水,仿佛小镇上所有美女的姿色都加在了她的身上。她艳丽的光彩往往要照耀到我的身上——和她上街,路人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过后,就会暧昧地落在我的身上。作为一个美女的朋友真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光荣。但现在每天饱餐秀色的是一群五六岁的孩子——她是镇上一所幼儿园的老师。
我可以想象她徒步走过大街小巷来到幼儿园,一群孩子立即围了上来并大声地喊“漂亮阿姨”,她微笑着弯下腰摸摸她们的额头,然后脱掉外套,放上一支童谣,开始教她们跳舞。她的双手在半空随着节奏左右晃动,她的腰肢也在好看地摇摆,她的眼光掠过某个小孩的脸时却突然停滞了,停滞了十几秒的时间。在这短短的停顿里她的目光是悠远的,她一定想起了自己的童年、曾经的校园和失落在远方的梦,她是不是也想起了1995年那个夏天的夜晚?
那个夜晚月色溶溶,落花、流水和我来到海边。月光下的海洋是一个永恒的秘密,月光下的孩子激动而又茫然。我们沿着海滩一直向前奔跑,不时大声叫喊,海风刮得耳根子凉丝丝的,头发一齐向后飘去。我们发疯地跑,似乎要跑到一个遥远的尽头,可是在离尽头很远的地方我们就累倒了,气喘吁吁地跪在沙滩上。我们面朝大海坐成一排,月亮照耀着我们说出的每一句话,海风又将我们说出的每一句话吹到远方……夜深了,我们开始往回走。往回走的路程和出发的路程一样遥远。
流水开了一爿服装店,在那条我们读书时天天走过的街道上。没有客人时,他就翘起二郎腿,一面喝茶一面望着街上的行人,脸上的表情说明他正沉思着什么。他是在盘算自己的生意还是在考虑自己的人生?我不知道。亲密的朋友最容易成为一个人生命的参照物。我和流水最大的不同是他有些张扬,我却过于内敛。他的个性经常使他在某些场合说出了不得体的话,要么抬高了自己,要么贬低了别人。因此有些人对他颇有微词。不过,这一点并不是落花厌恶流水的缘由。

落花之所以厌恶流水是因为流水爱上了落花。
流水是在哪一天爱上落花的,他从来没有告诉我。我想可能在某个放学的黄昏,我们无忧无虑地往回赶,他看着落花日渐丰满的胸脯和日益秀美的脸庞,心一下子就痒了。也可能在他们前往佛山的中巴上,落花因为疲乏而无意地把身体靠在他的肩膀上,或是她的长发轻轻地掠过了他的脸,这种亲密的接触倏地唤醒了他沉睡的渴望。总之,流水爱上落花是一个无法否认的事实。
流水是在2000年我结婚的那个夜晚向落花表白的。那时我在客厅应酬亲朋好友,他突然把落花拉到了我家的阳台上。阳台上种着一盆玫瑰,落花疑惑不解地望着流水。流水口齿不清地说,落花,你知道我爱你吗?他的眼神比玫瑰还要鲜艳,他的声音比星星还要闪烁。落花倒是非常平静地说,流水,不要开玩笑了,不可能!流水有些失望地说,我是说真的。落花说,我也是说真的。落花说完转身就走了。
落花提起这件事时我曾问她,真的连一点可能也没有吗?落花优雅地摇着头说,绝对,有一些人是很好的朋友,但不一定是适合的恋人。我对她的话表示理解,也为流水感到惋惜。
其实在落花很小很小的时候,她的母亲就常常对着她说,女儿呀,长大后你一定要嫁个懂你疼你的人!这话很像长辈的谆谆告诫,但对落花的母亲来说在很大程度上却是一种心理宣泄——她的丈夫待她不好。

落花的父亲是一个渔民,在一艘渔轮上打工。他的模样有点凶,浑身黑不溜秋,双眼杀气腾腾——小时候我一看见他就害怕。有一次在渔轮上,一个小人对他谣传,在他出海的日子落花的母亲与某个男人有染。那个男人正好是落花母亲的旧情人,他们的姻缘因为父母的反对而一朝破碎,不久落花的母亲经过媒婆牵线嫁给了落花的父亲。那个小人添油加醋无中生有说得栩栩如生,弄得落花的父亲信以为真,从此落下一块心病。
我们可以看到他从海上归来,独自坐在一盏15瓦的灯泡下,一边喝酒一边吃着自己拎回的黄花鱼和三目蛴。喝着喝着就破口大骂,贱人!他妈的贱人!落花的母亲并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女人,她放下手头的活计应道,疯狗!真是条疯狗!这句话激起了他更大的含混不清的愤怒,他放下酒杯跑过去一把揪住她的头发,一阵拳打脚踢,她挣扎着、还击着……最后她青一块紫一块的,倒在地上嚎啕大哭。
落花这时就绻缩在楼梯边,睁着放大了百倍的瞳孔看着这惊心动魄的场面,她幼稚的心灵因为容不下太多的刺激而呜呜地哭了出来。夫妇之间,每打一次架,感情就少了一分。在落花12岁这一年,她的父母因为失去了打架的兴趣而划分了楚河汉界:一个住楼上,一个住楼下,过起了漫长的名存实亡的日子。落花与母亲住在一起,与父亲形同陌路。
这些事情肯定在她的灵魂钉入了一颗恐惧的钉子,这颗钉子她一辈子也无法拔出。她的脸上除了美丽,还有一丝常人难以捉摸的忧郁。
一个美女的存在总会成为男人围追堵截的对象,落花也是这样。追她的人很多,可是一直到27岁这一年,她一个也没有接受。我相信她不是傲慢清高,而是知音难求。就像她自己所说,能让我感动的人,却无法让我心动。落花就像一只漂亮的蝴蝶在寂寞地飞翔。

如果落花和流水的故事在我结婚的那个夜晚宣告结束,相信他们依然会是很好的朋友。令人意外地是流水已经吃了称砣铁了心,这注定我的叙述还要延续下去。
在我结婚的那个夜晚过后,流水开始对落花进行攻城拔寨。他每夜都约落花出来,被落花轻巧地拒绝后,他就单枪匹马地去她家,拎着一袋新鲜的水果。去的次数多了,落花就表现得不那么热情,自个儿看电视,把他晾在一边。流水对此熟视无暏,依然我行我素。可是这种暧昧的造访并不能促进他们的感情,反而让落花感到心烦和压抑。
一个傍晚,落花从幼儿园出来,流水开着一辆摩托车吱的一声横在她的面前。流水取下墨镜谄笑着说,上来,我送你!落花说,不必了,我走路。落花实在不想和流水走得太近。流水热烈邀请,落花却绝不领情,他们在街上僵持着。过往的行人纷纷驻足,围观这两个年轻人到底有什么热闹。落花感到有些难堪。流水突然高喊了一声,落花,我真的爱你!这下落花感到更难堪了,一霎时这份难堪全变作了愤怒,她杏目圆睁,狠狠地说,你去死吧,别再缠我!然后奋力推了流水一把,挤过围观的人群跑回了家……
落花回到家里后生气而又伤心地哭了,她觉得自己在街上像猴子一样被人耍了。哭完后她就给流水打了一个电话,声明从此桥归桥,路归路,不再是朋友,更别想当恋人!
我也觉得流水的这种行为过于唐突,我说你爱她你也该为她着想啊。流水用双手抱着脸,长长地叹了一声,唉——我真该死!看来他已经清醒了不少。接下来的日子,流水真的对落花不再死缠烂打了,不过可以看出来,他很不开心,十分沮丧。他经常找我喝酒,当酒精上升到一定的高度他就会摇头晃脑地说他多么多么地爱落花。我印象最深的一句是:除非她嫁走,我才会放弃!
我把他的这句话转告给落花时,她无动于衷地说,别理那种无聊的人。我又说,你对他是不是太绝了?落花没有回答,低头弄着指甲,我的话就像一根针掉在寂静的地板上……
关于落花和流水的事,我和我妻子的看法不一样。她认为落花和流水会有好结果——对于女人来说,一个青梅竹马的朋友比一个萍水相逢的男人更适合。我并不这么认为,我想其实落花一直相信前面有一个人在等她,她正在朝那个人走去;流水在她的身后无聊地追赶,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投入那个人的怀抱。

2002年秋天,流水关掉服装店,离开了小镇。大家都觉得有些突兀,不过流水平静地对我说,这个小镇到处都是她的影子、声音和气息,再不走他就要窒息了。我想流水终于是放下了,这样也好。他去了邻省一座城市,在一个商场里做起了手机生意。
这一年落花28岁。在这个小镇上,28岁的姑娘算是大龄女子了,没有嫁出去会让很多人担心。她的母亲就时常对她念叨,人的一生,不过是从前门走到后门,你还在犹犹豫豫,是不是要陪我一辈子呀?不知是受了母亲的影响,还是因为缘分降临,这一年落花终于恋爱了。
5月的一天,落花去医院探望一位同事。落花坐定不久,一个年轻医生走了进来。他问过病人的病情后,又与病人东拉西扯——原来他们是朋友,落花也加入了他们的交谈。临走时他说,你真漂亮!这样俗套的夸奖第一次让落花感到非常开心。
不久,他就在电话里邀请落花出去。落花犹豫了一阵子,答应了。他们来到一道长长的堤坝上,就像走进了一个浪漫的梦境。落花发现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物质在自己的身体内来回荡漾。他们说着话,晚风吹来吹去,却吹不散他们的话题。在谈话的间隙,落花眼波盈盈,神思邈邈。
落花开始频频地约会了。她就像一朵最后才开放的玫瑰,在争分夺秒地袒露自己的风情,享受世间的阳光雨水。看着她心有所属,我也为她高兴。
当落花陶醉在爱河时,他却向她坦诚了这么一件事:他已经与一个女孩有了婚约!因为太爱她了才不顾一切地接近她。现在婚期在即,他感到左右为难。听了他的话,落花几乎昏厥过去,但她强忍住内心的悲愤辛酸,艰涩地说,我不后悔!那晚,落花是流着眼泪走回家的。
一个月后,落花听到了他与那个女孩结婚的消息,并且再也没有在这个小镇上看到那个年轻医生了。我发现落花憔悴了不少,不知是受这件事的打击,还是因为年华流逝的关系,她脸上的那份忧郁更明显了,几乎要淹没了她的美丽。

这期间我与流水通过几次电话,每次他都会问起落花。我说你是不是还念着她呀?他承认了。我说你们有联系吗?他说她一听到我的声音,就把电话挂了。我问,有女朋友了?他反问,你不记得我说过的话吗?我一时无言。当我告诉他落花恋爱的事,他在电话那端沉默了好长的时间。我把这当作一个男人正常的反应,但我看不到他悲伤的表情。当我告诉他落花失恋的事,他在电话那端沉默了更长的时间,然后骂了一声王八蛋!这句话有一种为落花打抱不平的意味,让我觉得有些高尚。我曾听说流水在那里已经与一个美丽的女孩同居,两人出双入对。我问起这件事时流水气愤地说,别听人家的狗屁,没有这回事!
2004年冬天,流水又回到了小镇。他在那里的生意本来不错,后来附近开了几间大型的手机店,生意一下子被抢走了,变得门可罗雀。回来后,流水重操旧业,还是开起了他的服装店,还是喜欢坐在店里看着街上的行人,脸上若有所思……
关于落花和流水的事,我和我妻子的意见再一次发生分歧。我说感情永远是一个概数,一个人用心演绎,另一个人肯定会用心诠释。我的妻子却认为,当一个女人将藏了多年的爱献给一去不回的人,她将选择独身。
【作者简介】
蔡裕琏,广东陆丰博社村人,广东
作家协会会员,出散文集《一扇朝北的窗》
原创文章,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排版: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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